【離奇命案】日本八海事件：不滿足於一個真兇的警察，為他們的人生帶來正午的黑暗

練馬超大根

4 年前

「強盜啊！」老婦人驚恐地大喊著，然而聲音很快就轉變成瀕死的嗚咽。沒有人聽到她的求救聲，直到隔天早上，那時已經太遲了。

1951年1月24日深夜，山口縣警方在八海(位在熊毛郡麻郷村)的某戶民宅發現一對老夫婦遺體。他們在深夜的時候慘死，不知道自己的死亡，將會把另外一群人的人生牽扯得支離破碎。

辛苦錢招來殺機

老先生名為早川惣兵衛，他的頭、胸遭利器重擊而亡，妻子名為早川ヒサ(HISA)，ヒサ將繩子綁在門楣，上吊而死。乍看之下，場面似乎是夫妻吵架引起的命案，但警方很快就排除這個可能，並且朝向外力闖入的方向偵辦。

究竟是誰會兇殘殺害這對老夫婦？警方認定同村的吉岡晃涉有重嫌，吉岡從事薄木片製造業，22歲的他，不僅有竊盜前科，自身經濟也極為困窘。再者，吉岡的血型是O型，他夾克上沾的血，卻和被害者的血型吻合，都是B型。除此之外，事件過後，吉岡搭計程車以及在風化場所使用的紙鈔，與被害者家中紙鈔的號碼吻合。以上種種證據，顯示吉岡是這樁殺人案件的兇手。

吉岡面對警方時也坦承，事件是他做的。吉川之所以心生歹念，乃是因為自己付不出喝酒與在風化場所積欠的錢，所以才行兇。吉岡會選擇早川家下手，乃是因為地方上一直有：「早川家的親戚從夏威夷寄了一大筆錢回來」、「早川家存著一些錢」謠言。

這些謠言並不是空穴來風，早川家主人惣兵衛，在明治末年時前往美國加州經營農業。惣兵衛事業有成後，在1926年前後返回故鄉。惣兵衛與妻子ヒサ，在鄉里的風評甚佳，且未與人結怨。只不過戰後初期的日本，許多平民並不好過，惣兵衛早年所得，以及家族在美國致富的印象，也為他招來殺機。

吉岡進入早川家時，因為緊張、恐懼，不斷地發抖，他為了緩和情緒，將帶來的燒酒喝完，開始翻箱倒櫃時，主人惣兵衛醒來了，看見了闖入家中的吉岡。吉岡並沒有因此逃竄，而是拿起廚房的斧頭，瘋狂砍殺惣兵衛。妻子ヒサ由於目睹整個過程，過於恐懼而動彈不得，口中不斷大喊：「強盜啊！」

吉岡跨坐在ヒサ身上，徒手將她掐死。接著吉岡取出抽屜中的一萬七千圓，隨後速速離開了。當時的一萬七千圓不是一筆小數目，1951年小學教員的起薪是5500円，這些錢等於小學教員三個多月的薪水。

兇手就是你！但警方還想找到更多？

隔天一早九點，早川家鄰居前來，為的是歸還向ヒサ借的重箱。鄰居看到ヒサ上吊，立刻向警方報案。警方看到惣兵衛倒在坐墊上，血肉模糊，一旁的ヒサ上吊自殺。現場的樣子，乍看之下會認為是夫妻吵架，妻子殺了先生之後，自己再上吊。然而，早川家的門窗雖然都是由內鎖上，但室內有許多不尋常的線索，像地板上有人爬行過的痕跡，此外，警方也很快就發現ヒサ上吊是假造的，而且在廚房的酒瓶附近，採集到吉岡的指紋。兩天後，他就在柳井市內的風化場所落網。

案子偵破了，真凶落網了，但警方並不滿足於此。

警方認為，吉岡既殺害老夫婦，又對現場進行偽裝，一個人不可能搞出這麼多計謀，他一定有共犯。警方不斷拷問吉岡：「把其他共犯的名字供出來！」希望能夠從他的口中，打聽出其他共犯的線索。絕望的吉岡也心想，如果只有我自己做的話，應該就是死刑，如果說首謀另有他人，我只不過是協助的話，罪就會減輕許多。那就供出一些人吧。

於是吉岡供出其他「共犯」，像是阿藤周平、久永隆一、福田實、松崎孝義。等人，這些共犯多與吉岡年紀相仿，部分有強盜、竊盜前科。吉岡還向警方表示，自己不是主謀，另一名阿藤周平才是。吉岡供出的這些，都是他的酒肉朋友，其中阿藤周平在案發十天前，才和吉岡才一起喝酒。吉岡宣稱，自己積欠了阿藤酒錢，在阿藤不斷地催促下，才起了犯案之意。

阿藤也有竊盜前科，曾在廣島刑務所服刑，警察在三田尻車站前逮捕了他，並且深信他也有涉案。阿藤其他幾人受到警方的嚴刑拷打，比如說用警棍毆打頭部，使用線香燙、用繩子像上吊一樣來吊他的頭來逼他們認罪。在殘酷的刑求之下，阿藤等人紛紛認了罪。

正午時分的黑暗，青年們的無辜冤獄

1953年6月2日，山口縣地方法院將阿藤判處死刑，其他共犯則處以無期徒刑。1954年9月18日，廣島高等法院將阿藤判處死刑，吉岡無期徒刑，其他共犯分別是15年、12年徒刑。吉岡放棄上訴的機會並且入獄，這兩次審理當中，能夠證明阿藤等人有犯罪證據的，只有他們曾穿過的衣服上的血痕，但是除此之外，就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他們有犯罪。

此外，阿藤透過書信與正木律師連絡，律師前往現地調查後，更加確信阿藤是無罪。但無罪是無罪，如何讓法院相信呢。接著，就是漫長的多次開庭過程。這個案件經過前面的一二審後，並未終結，最後甚至到了七審才結束。

在這段過程當中有許多的插曲，首先，阿藤的妻子M子雖然主張，阿藤在案發當晚，在自己家裡睡覺，並沒有跟著吉岡去殺犯案，但是M子在阿藤被宣判死刑之後，對阿藤的未來失去信心，不僅和別的男子再婚，還生了小孩。

M子再婚的對象，起先允許她來出庭，但最後還是與M子離婚。其後，M子雖然曾翻供，告訴法院阿藤沒有不在場證明，但仍未被法院接受。M子何以要翻供，礙於史料的限制，無從得知。然而，這件案子從起訴到判決確定，一共花了十八年的時間。阿藤等人在這判決過程當中，先後被判有罪、無罪、有罪、無罪，試想，這樣長時間的審判，不管對當事人或是其家人，都是很大的折磨。在此期間，前述的正木、原田兩位被告律師先後寫書，控訴山口地方法院的藤崎法官。藤崎法官不甘示弱，也出版著作進行反擊。導演今井正也已正木律師的著作為基礎，拍成電影《正午的黑暗》，為的是向國民大眾表達冤獄的訴求。

經過長時間審判後，日本的最高法院在1968年判阿藤等人無罪，全案就此定讞，阿藤出版了《八海事件獄中手記》，其後重返社會，經營貨運業。阿藤的一生，都為了廢除死刑而奔走。阿藤獲判無罪後，吉岡則在1971年假釋，重返社會後，吉岡一邊在鐵工廠工作，一邊去拜訪阿藤等人，進行一趟謝罪之旅。儘管如此，數年後，吉岡再度因殺人未遂而入獄，最後於1977年病死獄中，得年49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