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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災人禍】蘆洲大囍市火災:逃生無門的火焰煉獄,16條人命帶給我們的教訓


午夜時分,男女吵架之聲劃破了夜空的寂靜,打攪了臺北縣蘆洲市(今新北市蘆洲區)大囍市社區居民的安寧。然而,睡眠被阻斷還只是這一夜的前哨,更恐怖的噩夢,很快就會降臨。

吵架聲突然轉成了女子的慘叫聲,伴隨著火焰燃燒機車的霹哩啪啦聲,間或參雜著些爆炸聲。轟然之間,濃煙竄升進入整棟大樓,火焰從一樓延燒上去,將大囍市社區大樓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驚醒過來的居民們想要逃難,卻發現瀰漫的濃煙和蔓延的火勢,讓他們幾乎無處可逃……

火場示意圖
圖片來源:pxfuel

逃生無門的煉獄之夜

逃出來的居民,事後回想整個經過,還是心有餘悸。

2003年8月31日凌晨,火焰從G跟H大樓共用的一樓穿堂延燒,由於穿堂停滿了機車,而機車油箱正是絕佳的助燃物,於是整個一樓通道瞬間陷入火海,火舌濃煙更往上竄升,佔滿了整個大囍市社區G跟H兩棟大樓的樓梯,形成煙囪效應。

由於G棟和H棟是連幢大樓,分別只有一道樓梯,底部共用的一樓通道又已陷入惡火,求生之路已被阻絕,絕大多數居民根本來不及逃走,被困在火焰形成的煉獄中,只能隔著鐵窗向外求救。有一名八樓住戶,因為火災停電,室內一片漆黑,濃煙又不斷從門口進來,只好從後陽台爬鐵窗到大樓旁的鐵皮屋頂(約五層樓高處)等待救援。這位住戶是幸運逃生的一員,他親眼看到樓上有人往下丟繩索,想要向下攀爬逃難,卻在過程中摔到地面,生死不明。

大囍市旁邊的鄰居也目睹了這一切慘劇,其中一人看見對面大囍市的住戶在樓上向外揮手求救,卻在下個瞬間慘遭烈焰吞噬,目擊者無能為力,只能將這個畫面向媒體記者傾訴。

與眾人所想像的不同,低樓層的住戶死傷更加慘重,畢竟逃難出口被堵,家家戶戶又往往裝了鐵窗,儼然形成火災時的殺手。巧合的是,二樓一個住戶最近曾遭小偷,鐵窗遭到剪壞,想不到沒有修理好的破口,卻成了這家人火災逃生的出口。高樓層的住戶要逃亡也很辛苦,許多人就攀著一條繩子,從陽台上勇敢地往下緩降,但是這過程十分危險,有一個母親抱著兒子從八樓爬下,在三層樓高處受不了雙手被繩索摩擦的疼痛而雙雙墜落,所幸僅是受傷。

這場午夜的熊熊烈火,最後造成16人死亡、68人輕重傷的慘劇。本應讓人安心休息的家園,卻被惡火吞噬,並奪走了許多條無辜性命。究竟這把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呢?又為什麼會在短短時間內燒遍兩棟大樓呢?

蘆洲大囍市今景(2020.8)
圖片來源:Google Map 截圖

災難的開端,一場失控的爭吵

追溯回2003年8月30日的夜晚,那天深夜,住在大囍市社區一樓並開設油漆行的邱春生、徐瑞琴夫婦,結束了朋友聚餐跟KTV歡唱回到家中。然而,宴飲笙歌沒有帶給兩人一個美好的夜晚,根據邱春生的說法,徐瑞琴長期懷疑先生外遇,當晚酒後又拿此事質問邱春生,兩夫婦大吵一架,吵到大囍市社區的住戶都聽見他們的爭執聲。

8月31日凌晨時分,徐瑞琴吵架吵到情緒相當激動,拿起油漆行中的一桶松香水,揚言要自焚。邱春生連忙阻止她,把松香水放到門外,以為這樣可以讓妻子冷靜下來。想不到,徐瑞琴卻衝到門外,把松香水往自己身上澆淋,拿打火機點火,瞬間把自己變成了一顆火球。

儘管邱春生見狀,連忙帶著女兒出來救援,並設法把著火的妻子與機車分開,但松香水早已灑得到處都是,火勢隨即往機車停放處擴散出去。然後這場火就一發不可收拾,在短短十幾分鐘內延燒到G棟與H棟兩棟大樓,造成了大囍市社區居民的噩夢之夜。

造成這起事件的徐瑞琴全身95%嚴重灼傷,在醫院接受清創手術與感染控制,不過治療11天後,還是因為敗血症和呼吸衰竭引發急性腎衰竭而身亡。其他受害住戶對她的死亡感到五味雜陳,有些人認為她應該活下來面對她造成的悲劇,負起全部責任;也有人選擇看開一些,表示願意到她靈前上香,不再累積怨氣。至於她的丈夫邱春生,雖然對受害者感到抱歉,但面對眾人的怒氣,幾乎不敢出面,甚至一度表示不敢去醫院探視妻子。

無論如何,這起慘劇的肇事者終究是過世了,無法負起任何塵世的責任。事情是否就這樣了結了呢?如果徐瑞琴那天沒有點火,大囍市社區在2003年8月31日凌晨就不會發生火災,可是事情沒有如果,只有慘重的結果。扣除掉縱火者的部分,大囍市社區本身有多少問題,造成這起人禍擴大成16死的悲劇?

火場示意圖
圖片來源:pxfuel

如果能夠改善這些條件,或許能挽救更多性命?

在這起火災事件中,最致命的狀況就在於火勢一開始即燒遍了一樓穿堂的機車群,造成G棟與H棟住戶逃生之路被堵;接著高樓大廈的地形又加強了煙囪效應,讓火勢得以快速向上延燒,讓兩棟大樓陷入火海。由於兩棟大樓都只有一座樓梯,樓下唯一的出口就是火勢正烈的一樓穿堂,導致大囍市居民們逃生無門,只能在濃煙密布的狀況下從樓梯間逃往頂樓,或是用緩降機、繩索等逃生用具設法垂降、攀爬到地面,卻有不少人因為不熟悉操作而半空中墜落,導致死傷。

易燃的機車群,加上逃生困難的環境,讓這起災難變得更加慘重。事情過後,人們開始檢討大囍市社區的建築安全與臺灣人長年的機車停放文化,兩者都是造成大囍市火災與諸多臺灣火災慘案的罪魁禍首。

由於大囍市社區各大樓的樓梯只有一座,為了避免日後再發生這種逃生無門的慘況,2005年內政部營建署修正了《建築技術規則》,規範八層以上住宅建築須設置兩座安全梯。在這之後,臺灣新建案的公設比節節升高,招來不少有買房需求民眾的抱怨,但回顧大囍市事件的慘痛教訓,這些公設比或許是必要之惡。除了樓梯之外,大囍市社區大樓缺乏自然排煙口,導致蓄煙後無法順利排煙,這也是導致人員無法順利避難的原因之一。另外李維家在其論文〈集合住宅避難之研究—以蘆洲大囍市社區火災為例〉中,提到其中有三戶住戶因為家中裝潢使用易燃材料,導致火勢更容易延燒到室內,並造成嚴重死傷;相反地,缺乏這類裝潢或僅是粉刷的家戶,火勢損害就相對輕微。

另外,臺灣人長年不愛守法、不願謹慎、追求便利的心態,造成臺灣各處可見機車停滿的騎樓、巷道、甚至是室內通道,大囍市的一樓穿堂,當時也是停滿了住戶們的機車。機車的油箱本身就是火焰燃料來源,更不用說停了密密麻麻一整排的機車,會讓火勢變得多麼致命,也妨礙逃生跟救援的通道。有許多的縱火事件,犯人都是針對巷道或社區門口的機車下手,並造成慘重傷亡。

除了上述兩者,大囍市社區居民一度也抱怨過救援來得太慢,當時負責施救的消防員則大喊冤枉,表示已經用最快速度趕到現場。姑且先不論雙方主觀意識的落差,由於大囍市社區附近的巷道太窄,大型機具和消防車確實不容易進入救援,這也是事後常被檢討的重點之一。

憾事一定會再發生,如何降低遺憾才是重點

大囍市的悲劇讓旁觀者無不為之落淚,但願這樣的憾事再也不要發生——通常,這類探討災難的文章都會這樣結語,但你我都知道,這樣的憾事肯定是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的。無論我們生活如何變化,總是離不開火、電和油,以及各種易燃物品。總是會有一個不小心,就讓星星之火燎原,像是去年的錢櫃大火事件;或總會有一個失控的人鑄下大錯,例如大囍市中的徐瑞琴,或是許多案件中的縱火犯。

火災不可能完全中止,我們只能防範於未然,預設最壞的狀況,設法讓傷亡損害降到最低。這需要我們改變自身的文化習慣,願意犧牲一點方便把機車停遠一點,或願意多花一點錢在安全措施上面。你,願意為了避免下一個大囍市出現而這樣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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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李維家,〈集合住宅避難之研究—以蘆洲大囍市社區火災為例〉,2005年。
《聯合報》相關報導。
蘆洲大囍市社區火災—中文維基條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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