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讀→【天災人禍】衛爾康餐廳大火事件:火焰燒的不只是人命,還有政府的顢頇官腔
1995年,臺中的衛爾康餐廳爆發了嚴重的火災,奪走64條人命,這是臺灣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單一建築物火災事件。政府受到嚴厲批評,民眾終於意識到自己身處的環境原來這麼不安全,許多公共場所都沒有做好防災措施。歡樂的聚餐場合,因為封死的出入口跟易燃的建材,一瞬間就可以變成奪命煉獄。
在喧騰的輿論聲中,除了檢討公共安全的聲浪,還有另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耳語……有人說,在那個致命的夜晚,有一艘詭異的黑船,停留在衛爾康餐廳的正上方,那正是取人性命的「幽靈船」!不幸的64名受害者靈魂,難道就這樣被幽靈船收割走了嗎?
收割靈魂的幽靈船現身第一廣場?
「幽靈船」是什麼?怎麼會有幽靈船出沒?而且為什麼船會在餐廳的上面?
既然是「幽靈」的「船」,我想你可以理解,這大概不是什麼普通的船。它不會只航行在海面上,可以飛在天上,甚至穿越不同次元跟空間,所以停在一間被大火燒到只剩骨架的餐廳上空,並不是什麼詭異的事。因為它是「幽靈船」。
但到底為什麼會有幽靈船?據說,在衛爾康大火發生的那天晚上,有人目擊一艘幽靈船停在餐廳上空,這艘幽靈船長什麼樣子?沒有人明確描述過。但這段傳說卻言之鑿鑿,聲稱這艘船就是來承載那些不幸被害者的靈魂,64條人命,全上了幽靈船。
還不只是這樣,據說,衛爾康餐廳鄰近的第一廣場(今東協廣場),幽靈船仍在那裏盤旋,似乎沒有「載滿乘客」。衛爾康大火之後,臺中的公共安全意外並沒有就此減少,還是有許多起火災發生,並奪走更多人命。衛爾康大火發生在1995年2月15日,隔年1996年2月,一間夏威夷三溫暖也發生火災,死了17個人。10天之後,距離第一廣場不遠的「民聲大樓」,也鬧出了火警,一口氣死了13人。
兩年過去,1998年4月,中清路的民宅凌晨爆發火災,燒死了13條寶貴性命,其中還有一人是孕婦。這死亡數字林林總總加起來,竟然有107人!臺中市在短短三年內,就在祝融中喪失了107條性命。在幽靈船的耳語傳說之中,要「集滿108個乘客」才會開船,你可以想像這些人的靈魂都到了哪裡去……獨缺的那一條命,又要到哪裡去收集?
幽靈船的起源,是否來自臺灣的「採船」傳說?
誠然,只憑「有人看到」,就斷言幽靈船存在,且收割了這些出於公安意外而不幸死亡的靈魂,這樣的傳說顯然是有點穿鑿附會。在第一廣場做生意的店家,更是對流言十分困擾。因為「幽靈船」的恐怖還蔓延到了大樓裡面,變成「幽靈電梯」,會載著乘客通往異世界……有了這些都市傳說,誰還敢來第一廣場?
生意人當然痛恨擋人財路的傳說,懷疑論者更是嗤之以鼻。想想,臺灣怎麼會憑空出現什麼「幽靈船」?這個傳說到底是怎麼來的?會不會是好萊塢電影看太多?
臺灣確實沒有「幽靈船」相關傳說,衛爾康大火可以說是幽靈船的起源;不過,如果說是「無形的船把人帶上船」的故事架構,倒不全是空穴來風。
臺灣有些地方,流傳著一種「採船」的傳說,所謂的採船,就是指民間信仰中出巡的「王船」,在遇到人力不足問題時,就會把當地人抓上船充當水手。王船怎麼抓人呢?王船既然是無形界之物,也就只有靈魂才能登船,所以被抓的人就會在陽間大病一場,然後死亡。據說,在王船出巡期間,經過地區的人若是突然生病垂危,那就是要被「採船」了。
通常來說,會被採船的人,都是年輕、高大壯碩的男性,畢竟王船要找的是可以幫忙做事的水手。要怎麼知道一個人會被採船呢?其實開頭通常是不知道的,都是人莫名地生病,去問王爺才知道原來是被「採船」了。被採船不一定穩死,因為王爺可能會去幫忙救人,也許有把人救下來的機會。若真的沒救到,被帶上船的靈魂也不會永遠被困在王船上,一旦任務完成就可離開,還可以升格成神,榮耀加身,倒也不是沒有收穫。
根據林培雅的論文〈王爺的角力戰——臺南安平「採船」傳說研究〉,採船的傳說,在臺南安平一帶最多,自清代就開始流傳,但到了醫療發達的今天,其實仍時有所聞。在不同的訪談之中,安平人對「王船」究竟是不是指「王爺的船」,也有多種說法。有一說是這類「王船」是邪魔外道的「賊船」,不是正統有任務在身的「王船」;另一種說法則說王船就是王爺的船,王爺有任務在身,當然有權力抓人上船。
But,就是這個but,王爺權力固然大,卻不是大到無邊無際。被抓的人也有他所侍奉的另一個王爺,王爺為了維護信眾安全,就會去跟來採人的王船來場大PK。兩個王爺大鬥法,就看誰的力量能夠贏過對方,如果在把人救回來之前讓王船離港了,那這個人就會藥石罔效。不過在林培雅的論文〈王爺的角力戰〉中,多數的故事主角還是有被救回來,他們通常是突然大病一場,也在醫生無法解釋的狀況下突然好轉起來。
兩種相異的傳說,難以混為一談
這麼說起來,王爺用以「代天巡狩」的王船,突然就多了一層恐怖的色彩。事實上,王爺信仰本來就有濃厚的瘟神信仰色彩,只是隨著時代演變,我們改用現代醫學對抗疾病,同時王爺的管轄範圍也不侷限在瘟疫,這股色彩就逐漸淡化了。王船本來就是用以對抗瘟神的交通工具,因此「採船」以生病的方式奪走靈魂,似乎也有相互連結的道理。
不過,要說臺中的「幽靈船」,就等同臺南安平的「採船」嗎?除了單純「抓人上船」,這兩者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差異。文章前面已經提過了,採船會精挑細選適合的對象,因為王船要的是能開船的水手;但衛爾康大火或其他的火災受害者,卻不是每個人都符合當水手的條件。如果真的有幽靈船,那肯定跟王船是完全不同性質的船,兩種傳說,一種是有民俗信仰為基底的鄉野奇談,另一種是帶有濃厚媒體傳播色彩的都市傳說,看起來兩者之間關聯性不大。
難道說,「幽靈船」是一種特別失控的邪魔外道之船,不抓水手而是亂抓俘虜?若這樣解釋,或許也是一種可能。
無論是「幽靈船」,還是「採船」的王船,傳說內容都讓人戰慄不已。面對疾病與災難,我們無力控制生死,只能訴諸神明或靈異傳說,來解釋跟形象化我們的恐懼。不過,「採船」有它的時代因素跟神秘色彩,畢竟當事人通常是在現代醫療無法解救的狀況下,才會訴諸王爺的協助;「幽靈船」的傳說,可不能讓我們拿來迴避應負的公安責任,易燃的建材、封死的出入口、無法破窗的強化玻璃、欠缺的高樓逃生工具……這些才是讓那些不幸死難者,靈魂不得不上「幽靈船」的幫兇。
延伸閱讀:
【都市傳說】大安森林公園驚現鱷魚?都市傳說如何變成真實「鱷夢」!
【都市傳說】魚肉好吃嘸?人面魚傳說的畸形恐懼
參考資料:
林培雅,〈王爺的角力戰——臺南安平「採船」傳說研究〉,《文化資產保存學刊》,期44,2018年6月。
劉益宏,〈慘案重演,公權力睡著了?〉,《中國時報》,第2版,1996年2月19日。
張弘昌,〈商家駁斥幽靈船〉,《聯合報》,第3版,2009年9月5日。
湯萱樂,〈幽靈船3年載走百人 東協廣場火警 燃起台中人24年前恐懼〉,《中時新聞網》,2019年11月5日。
黃瑜敏,〈載滿百條命才會啟航!23年前台中惡火燒出「幽靈船事件」死傷巧合嚇壞當地人,但真相卻是…〉,《風傳媒》,2018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