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是什麼?一個少女受到暴力殘害,眾人肯定充滿憤慨,要還給她一個公道;但找到另一個社會歧視的對象,在他身上貼滿犯罪標籤,來當前者案件的代罪羔羊,會是正義嗎?日本的「狹山事件」,就是這樣充滿矛盾的案件。
1963年5月1日,一位名為中田善枝的少女,是附近高校的學生,她當天下午因事外出,直至晚間都還沒回家。她的哥哥感覺不對勁,開著車在學校附近搜尋,都沒能找到妹妹。不幸的預感,就此成真……。
回不了家的少女
哥哥回家後,發現門夾著白色信封,打開來看,裡面除了善枝的筆記本之外,還有一封恐嚇信。原來善枝遭到綁架,歹徒要求中田家拿出二十萬,作為善枝的贖金,而且要在5月2日晚間十二點,送到他們指定的地點。
善枝的哥哥決定報警,警方則將案件定調為誘拐事件,採取緊急調查制度。1963年5月2日凌晨十二點,善枝的二姊帶著看似真金的二十萬元偽鈔,前往歹徒指定的地點─市內的佐野屋酒店。同時大約有五、六名的警察埋伏在一旁,如果歹徒前來取款,警察就會一湧而出。只不過,或許是歹徒感覺到不對勁,當晚並未出現。
然而,在5月2日晚間十一點五十幾分,善枝的二姊再度來到佐野屋,準備將款項交給歹徒,而她四週則埋伏了將近四十名的警察。不久,歹徒出現,在與善枝二姊交談十多分鐘後就逃逸,警方利用警犬展開搜索,發現歹徒往幾個方向逃逸,其中一個路線是逃往附近的養豬場。線索就到這裡為止,警方找不到歹徒,也未能把善枝帶回她的家人身邊。
24小時之後,令人心碎的消息傳來了。
5月4日,中田善枝的遺體在狹山市內的入間川附近被發現,根據法醫解剖,善枝生前曾遭到男性強姦,在她的陰道內檢測出男性精液、指甲縫內也找到犯人的皮膚屑,死因是遭到兇手徒手勒斃而亡。光是這些事時就已足夠激起旁觀者的義憤,但更令人側目的是,遺體出現的地點,竟然鄰近所謂的「被差別部落」。
兇手肯定是眾人嫌棄之人?
何謂被差別部落?簡單來說,江戶時代的身分制度當中,處於最下層位置的人們居住部落(部落居民的職業多為處理死去的牛馬屍體、皮革製造,有時還會被強迫從事逮捕罪犯、處刑的工作)。雖然明治時期,政府曾宣告撤廢身分制度,但是社會上對這些人的歧視仍在,而且在過去,這身分市會世世代代繼承的。而中田善枝的命案,也因為與被差別民部落牽扯上關係,而有了意想不到的發展。
由於狹山市地方的居民,長期歧視市內的被差別部落,事件發生後,不少輿論認為,歹徒肯定來自受到眾人嫌棄的被差別部落。警方因此鎖定前述歹徒逃亡路線上養豬場的相關人士,這間養豬場不但就位在中田善枝的家與佐野屋之間,養豬場的經營者、員工,也都是被差別部落的人,而這間養豬場也為在被害人上學會經過的路徑上。
警方同時還清查當天出入部落的青年,調查這些青年的動靜與血型,並且蒐集筆跡鑑定的資料。警方認為,該部落的青年石川一雄涉有重嫌。5月23日,警方逮捕了石川,何以警方認為他涉有重嫌呢?由於石川一雄在此之前,曾涉嫌偷竊友人的工作服、暴行以及恐嚇未遂。而且,石川曾在養豬場工作一段時間,由於被害者身上的精液是B型血型者所有,而養豬場員工的血型屬於B型的,正好只有石川一人。此外,石川的筆跡,也與善枝哥哥收到的恐嚇信筆跡很相近。
種種巧合,讓警方更加鎖定石川一雄為嫌犯。警方在石川家中搜索發現橡皮帶,和死者腳踏車後座的橡皮帶很類似。此外,警方當天對石川進行測謊,當他面對警方詢問他有關「如果勒斃被害人」等多個項目的詢問時,表現出異常的反應。此外,中田善枝的身上,附有許多他人的毛髮,這些不屬於中田的頭髮,若將這些頭髮與石川的頭髮相比,仔細檢查,可以發現有許多相似之處。
你或許會覺得,既然有這麼多證據指向石川,警方應該可以順利逮捕真凶吧。然而事實上,這些證據的力道並不足夠,都是「類似」、「很像」而非確切一致的證據,因此警方無法以涉嫌殺害中田善枝為由逮捕石川。於是警方採取了一個繞過司法的險招:他們以石川過去的偷竊、暴力等犯行逮捕他。警方逮捕石川後,將他安置在警署內的留置場,連日對石川進行測謊、偵訊,想逼他承認殺害中田善枝的罪行。石川承認自己沒有歸還友人工作服,也說明自己與此案無關,人不是他殺的。但這樣的辯詞,警方怎麼可能會輕易相信呢?
正義在此案中兩敗俱傷
經過一個多月的審問後,1964年3月,石川一雄被以強盜殺人、遺棄屍體的罪行而起訴,並被法院判處死刑。石川不服上訴,認為自己是被警察所設計,並且否認全部的犯行。而且為石川辯護的律師團認為,石川的自白與客觀事實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與此同時,日本民間也開始展開救援、聲援石川的活動。
其中,部落解放聯盟認為,石川一雄從被警方逮捕,到被法院起訴、審理的過程,無處不充滿社會對被差別部落的歧視。部落解放聯盟的宗旨在於,解放這些長期以來遭到歧視的被差別部落。而石川的案件,也成為部落解放運動抗爭的重點。石川的案件經過多年的纏訟,石川從原來的死刑、接著改判無期徒刑,最後在2018年9月獲判無罪。然而,石川在這過程中,也在牢中渡過30年的時光。
既然石川無罪,那麼到底誰才是殺害中田善枝的兇手呢?這個問題一直到現在都無法解決。
1988年,吉卜力工作室推出著名的電影《龍貓》,然而,有人認為《龍貓》就是在影射狹山事件,儘管吉卜力工作室已出面否認,但就像神隱少女當中出現疑似九份的街景一樣,《龍貓》和狹山事件的確有很多巧合。
比如說,龍貓影片當中,曾經出現貼著「狹山茶」字條的箱子,而且龍貓的登場的地點是所澤市,距離狹山市僅有三四個車站的距離。此外,龍貓片名的日文是「隣のトトロ」,也就是鄰家的龍貓的意思。而且前述吉卜力工作室出面澄清的日期,是5月1日,正好就是中田善枝失蹤的那一天(事實上也是她的生日)。諸如此類的疑點還有很多,網路上有不少陰謀論。
不管《龍貓》到底有沒有影射,狹山事件本身就是戰後日本許多冤案之一,如同之前的八海事件也是,狹山事件可說是一面照妖鏡,映照出警方在調查程序上的疏忽,以及社會對被差別部落的歧視。由於蒐證的問題,不僅沒有找到真兇,讓中田善枝無法瞑目,也影響事件關係人的人生,害一位青年無辜被關30年。狹山事件反映的不只是一個女孩的悲劇,更是整個日本社會的黑暗面。
延伸閱讀:
【離奇命案】日本八海事件:不滿足於一個真兇的警察,為他們的人生帶來正午的黑暗
【離奇命案】木嶋佳苗殺人事件:要錢也要命的黑寡婦,不靠容貌也能散發致命吸引力
參考資料:
https://kotobank.jp/word/%E7%8B%AD%E5%B1%B1%E4%BA%8B%E4%BB%B6-154570 (狹山事件)
https://ja.wikipedia.org/wiki/%E7%8B%AD%E5%B1%B1%E4%BA%8B%E4%BB%B6 (狹山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