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怪談】聽了會想結束生命?被長期誤會的惡魔歌曲《憂鬱的星期天》


自從成為黑色酒吧的DJ之後,時不時就會有人客好奇地向藍儂頭探問一些在音樂史上惡名昭彰的黑色歌曲。據說聽了這些音樂,會讓人喪失心神、陷入無邊的痛苦深淵,甚至自殺,宛如惡魔的演奏。但越是這樣,膽大的人客也就越發好奇,越發想聽上一曲。

每次聽到這等要求,藍儂頭總是笑笑。倒不是怕放了這些曲子會造成什麼不幸,而是怕放了反而使大家失望。因為這種事在藍儂頭身上就曾經發生過。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在酒吧的點播率數一數二的黑色歌曲《憂鬱的星期天》(Gloomy Sunday)。這首歌被形容為「自殺歌曲」,根據某些繪聲繪影的文章所述,它曾在歐美造成不下數百人死亡……?

但找來一聽,頓時傻眼,因為這首歌,喜歡聽爵士樂的藍儂頭早在多年以前就聽過了,而且自己還相當喜歡,循環播放過恐怕不下數十次了,但從來沒意識到自己正在聽一首惡魔禁歌。藍儂頭現在也是活得好好的,對生命還是充滿了熱情,也還是依舊膽子不大。

雖然有關這首歌的網路介紹已為數不少,但在研讀了一番資料之後,藍儂頭發現還是有些相當有趣的點尚未仔細討論,各篇文章之間也有些出入與後人附會的地方。因此,似乎還是值得再寫一篇,好好向吧友重新介紹一下這首鼎鼎有名的歌曲。

在這蒙上一層秋日涼意的星期日午後,正好很適合一邊聽歌,一邊來聽點故事。所以,在故事開始前,先聽首歌吧。

原始歌詞描寫時代,後來才變成失戀情歌

現在在你耳邊響起的旋律,正是這首大名鼎鼎的「匈牙利自殺曲」,你是否也從中聽出了一絲傷感?這首曲子是由匈牙利鋼琴家暨作曲家萊索・塞萊什(Reszõ Seress,一些資料顯示他的生名為Rudolf (“Rudi”) Spitzer)於1933年譜寫發行,並於1935年由鋼琴家保羅・卡梅爾(Pál Kalmár)灌錄唱片。

萊索・塞萊什

許多文章提到:這首歌是在塞萊什與女友分手,在哀傷絕望之下,於某個星期天所創作出來的。聽起來很合理,但實情可能沒這麼浪漫,失戀的那位仁兄實際上並不是塞萊什,而是塞萊什的朋友兼第二版作詞人萊茲羅・賈維(László Jávor)。

《憂鬱的星期天》一開始甚至不是一首情歌。它最初是純鋼琴曲,原名為「世界末日」(Vége a világnak,The world has ended),後來的第一版歌詞則是這樣的:

「秋天到了 樹葉落下了
世上所有的愛都死亡了
風在哀泣 悲傷落淚
我的心不再盼望新的春天
我的淚與悲傷皆為徒勞
人心是如此涼薄、貪婪而醜陋
愛都已經死去了
世界正迎向末日 希望已毫無意義
城市正被鏟平 砲彈在演奏著音樂
草被人的鮮血染紅
街上死屍遍地
我會再無聲地禱告一次
人們都是罪人,上帝,人們都會犯錯……
世界已經毀滅」

創作這首曲子時,歐洲正籠罩在一戰之後的經濟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與法西斯勢力抬頭的愁雲慘霧之中。而塞萊什正身在巴黎,他的事業並不順利,且身為一個曾經被關進集中營的猶太人與共產主義支持者,當時的氛圍對他而言並不友善,他熱愛的匈牙利更在法西斯的勢力下實行獨裁統治。因此似乎不難理解他為何會寫出這樣的末世預言,以及為何這首曲子一開始會四處遭到出版商拒絕。它並不是一首描寫個人情愛的小品,而更接近一首時代之作。

後來,塞萊什的朋友兼詩人萊茲羅・賈維為這首歌填上了第二版歌詞,據說這是他在與未婚妻的婚約破裂之後所寫的,名為「憂鬱星期天」(Szomorú Vasárnap),歌詞如下:

「憂鬱的星期天 插滿著白花
我在祈禱中盼望著我的摯愛
一個星期天早晨 尾隨著我的美夢
滿載我憂傷的馬車回頭 你卻不在其中
從此星期天是永恆的心碎
我以淚洗面 形銷骨毀
憂鬱的星期天
在這最後的星期天,來吧,我親愛的
這裡將有牧師、靈柩與捲起的床單
在開花的樹下 我將走完最後旅程
我將睜大雙眼 以見你最後一面
別害怕我的眼神 即使我長眠也會守護著你
在這最後的星期天」

與第一版相比,第二版就是純粹的憂傷情歌了。某些傳聞認為賈維的未婚妻意外過世,顯然是根據歌詞內容而來,但這似乎並無實據。很可能賈維也只是以死亡的意象來比喻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苦而已。

順帶一提,因為歌名相似之故,《憂鬱的星期天》經常被人跟另一首法國著名的黑色歌曲《黑色星期五》(Black Friday)搞混。這首《黑色星期五》名列世界三大禁歌之一,可真的就是一首貨真價實、據說連完整樂譜都被銷毀掉的禁歌了。

圖片來源:pxfuel

據說造成自殺潮,卻一路紅到美國

儘管聽起來似乎就是一首普通的傷心情歌,然而自從《憂鬱的星期天》的唱片問世,據說匈牙利的自殺率突然飆升了。而且,這些自殺的遺體被發現時,旁邊就是播放著這首歌,或者擺放著寫有歌詞的遺書。

據說,一位住在布達佩斯的鞋匠,在1936年聽了這首歌之後自殺;據說,許多人聽了這首歌之後,絕望地自沈多瑙河;據說,一個青年在酒吧聽完樂隊演奏這首歌之後,大聲喊道:「我再也受不了了!」接著就舉槍自盡;據說,後來負責調查這個案件的女警,找了這張唱片來聽完後也跟著自殺,遺書中寫著:「不用再查了,兇手就是這首歌……」

類似的傳言越演越烈,甚至在其他的歐洲國家,如義大利、法國、德國、英國,也開始紛紛傳出了自殺案例。《憂鬱的星期天》也因而被冠上了「匈牙利自殺歌」的封號。

這樣的恐懼並沒有阻止人們去聆聽這首歌,反而讓它越來越受歡迎。它也並沒像《黑色星期五》一樣被毀,還飄洋過海紅到了美國。於1936年由山姆・路易斯(Sam M. Lewis)和戴斯蒙・卡特(Desmond Carter)改編為英文,也就是現在最為人所熟知的《Gloomy Sunday》。不計其數的著名歌手都曾翻唱過這首歌。藍儂頭自己最喜愛的,則是比莉・哈樂黛(Billie Holiday)的版本:

英文版歌詞儘管也頗為哀傷,但與前兩版相比,顯然還是明亮、柔和許多:

「憂鬱的星期天我難以成眠
我活在無數的陰影中
白色小花無法把你喚醒
因為黑色的靈車已將你帶走
天使沒有把你送回的念頭
如我想跟你離去,他們會否感到憤怒
憂鬱的星期天
憂鬱的星期天在陰影中度過
我和我的心決定終結一切
鮮花和禱告將帶來悲傷,我知道
不要哭泣
讓他們知道我笑著離開
死亡不是虛夢
藉此我把你愛撫
靈魂以最後一息為你祝福
憂鬱的星期天
做夢,我原來只不過是在做夢
我醒來就會發現你正在我內心的深處酣眠,心愛的人!
親愛的我希望我的夢不會縈繞著你
我的心正在對你說,我曾多麽地渴望你
憂鬱的星期天」

後來不少人認為:《憂鬱星期天》的詛咒之謎,可能只是唱片商人的炒作手段。而即便當時自殺的人數確實增加了,但這股1930年代的自殺潮,更可能是匈牙利這個在1920年甫成立的小國,在動盪不安、實行獨裁統治與白色恐怖的沉重氛圍下,才讓許多人自願或非自願地斷送了生命。這首歌可能是這種氛圍所反映的結果,而非原因。

恐怖,是真實或被創造?

儘管很可能只是都市傳說,但打從《憂鬱的星期天》走紅開始,它令人絕望、聽了會自我了斷的謠言便不曾終止。也因為這個說法太過深植人心,在1940年代早期,英國廣播公司(BBC)甚至禁止播放這首歌的人聲版本,只准播放樂器演奏版,理由是「這對大眾而言太過沮喪了」。這道禁令一直持續到2002年。(而且他們主要禁止的,是比莉・哈樂黛的版本)

更使這個自殺傳說甚囂塵上的,是1968年,塞萊什在度過69歲生日後不久,在布達佩斯的一間飯店裡上吊自殺。報導這件事的《紐約時報》對可能死因並未說明,只曖昧地寫道:「據了解,塞萊什非常後悔自己寫了《憂鬱的星期天》,他認為這首歌造成的自殺潮,為自己帶來了沉重的罪惡感。」塞萊什就此成為「自殺歌曲」的另一個犧牲者。雖然其他資料指出,他很可能是因為母親過世,並長期罹患憂鬱症,才走上絕路的。

現在大概已經聽完了這首歌的客人,應該會感到不可思議甚至荒謬吧。這麼平常的一首歌,怎麼可能會讓人想自殺?這個想法可能對也不對。自殺的儀式性、象徵性從很久以前就已存在,「維特效應」便是典型的例子。心理學指出,自殺念頭與憂鬱都可能具有感染性,尤其當它具備藝術的美感,更容易令人深陷其中。

儘管沒有確切的證明,但在那樣的年代,或許確實有幾個易感的心靈,因為與塞萊什感受到了類似的絕望,或者因為這首歌與死亡的連繫不斷被渲染、放大,最終觸動了他們心中的那個板機吧。

圖片來源:pxfuel

參考資料:

  1. https://en.wikipedia.org/wiki/Gloomy_Sunday
  2. https://en.wikipedia.org/wiki/Rezső_Seress
  3. https://www.psychologytoday.com/us/blog/longing-nostalgia/201509/should-we-beware-sad-songs
  4. https://sites.google.com/site/vmarcenne/Home/imgs/nyt_14.01.68_pg84_suicide_Gloomy_Sunday.gif
  5. https://lyricstranslate.com/en/world-has-ended-lyrics.html
  6. https://www.mentalfloss.com/article/28525/songs-killer-strange-tale-gloomy-sunday

藍儂頭

害怕鬼片,喜歡故事,最有創造力是做夢的時候,對超自然世界的信仰在有與沒有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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