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21日凌晨1點47分，「九二一大地震」震撼全台，造成嚴重的傷亡。地震震央位於南投縣集集鎮，在震央旁邊的埔里鎮自然也災情慘重，有至少180人不幸身亡。在一片殘骸之中，倖存者們紛紛尋覓失聯的親人，希冀他們能趕快出面或打電話報平安。位於埔里鎮的潘家，已經很久沒有女兒潘阿愛的消息，正在煩惱。終於，一通電話來了。
「媽！我是阿愛，要到台北辦事情，很快就會回來。」這是一通報平安的電話。然而，潘阿愛之母卻感到更加不安，因為「女兒」在電話裡的聲音變得很粗，而且阿愛從來不叫她「媽」……電話裡的這個人，真的是潘阿愛嗎？真正的潘阿愛究竟去哪裡了呢？
地震前後浮出水面的屍塊，竟然是母女三人？
九二一大地震後的台灣，可以說是百廢待舉，人們一邊救治傷者、處理亡者後事，還必須在一片廢墟中重建家園。警察們為了協助這些事務疲於奔命，在大地震之前發生的驚悚怪案，就只好先放一旁了。
這所謂的驚悚怪案，是在台中縣新社鄉食水嵙溪發現的腐敗頭顱。1999年9月9日中午，幾名釣客到溪邊垂釣，還沒有釣到魚，卻在石頭縫中找到一顆死狀悽慘的人頭。頭顱的頸部跟後腦杓都有傷痕，看起來像是被人用刀剁爛過，舌頭從口中吐出，眼睛一隻張一隻閉，看起來就是死不瞑目。
警方一開始還分不清這顆人頭的性別，後來才確定這是女性，並在溪中陸續找到骨盆、左手掌、左腳掌、與脊椎等屍塊，透過DNA鑑識，確認這是同一個人。然而，警方一時之間並未能得知死者身分，案件調查進度也就此卡住。9月21日，九二一大地震發生，更是沒人在乎無名分屍案到底怎麼一回事了。難道兇手就要這樣僥倖逃過一劫嗎？
因果報應，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大地震之後，1999年10月8日，日月潭光華島發現了兩顆女性頭顱，警方更在潭中找到了多塊屍骨。分屍案外，又有分屍案？那麼南投日月潭光華島的屍體，跟台中食水嵙溪的頭顱又有什麼關係呢？
警方檢查日月潭光華島的兩顆頭顱，發現兩位死者的面容有相似之處，從年齡研判應該是一對姊妹。比對DNA之後，確定這個推論為真，只差不知道該怎麼找出這對姊妹來自何方。這時候，南投方面跟台中方面，意識到自己在追查的凶案頗有相似之處，像是死者都打扮時髦、右眼球都凸出、下體都有被兇手殘忍破壞的跡象，就乾脆來一起交流線索。想不到——這一比對之下，兩邊警方發現到，台中食水嵙溪的死者，很可能就是日月潭姊妹的媽媽！
原來三人是母女關係？警方既已調查出她們的關係，也就很快確認她們的身分：母親是41歲在飯店工作的潘阿愛，女兒則分別是23歲的王怡芳和22歲的王俞雅。也就是說，潘阿愛早在九二一大地震前就已身亡，打給潘母報平安的那個女人，絕對不是潘阿愛。
圖片來源：《鏡周刊》報導
差點逃出法律網羅，冷靜的他逐步殺死一家三口
究竟是什麼樣的兇手，會殺害一家三口，還將之殘忍分屍棄置？上述的問題，在警方確認死者身分之後，很快迎刃而解。潘阿愛有一個同居多年的男友吳應弘，在潘氏母女陸續失蹤後，吳應弘曾前往報案，看起來很關心女友的下落。日月潭的屍體現蹤時，吳應弘也曾前往認屍，還堅定表示屍體絕對不是王怡芳、王俞雅姊妹。
然而，乍看鎮定的吳應弘，卻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對警方謊稱，潘阿愛母女去香港遊玩，但警方卻找不到潘阿愛母女三人的出境紀錄，因此破解了吳應弘的謊言。他們隨即把焦點放在這個說謊男子身上，發現他早已另結新歡，而且居住地台中北屯，又與食水嵙溪有地緣關係，種種跡象，顯得他非常可疑。
警方找到吳應弘時，他正要與許姓女友會合，並在車上放了大量衣服準備逃亡。東窗既已事發，吳應弘也沒有多做無謂否認，坦承自己就是殺死潘阿愛母女三人的兇手。他一度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應該可以逃過法律制裁，但誰知道兩姊妹的頭竟會浮出日月潭水面？或許，如果他只殺害潘阿愛，他有機會僥倖逃脫；但他從殺害潘阿愛女兒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被法網網羅的那一天。
警方前往吳應弘的住家調查，在他家的月曆上發現數個日期被以紅圈圈起，分別是：8月23日、9月4日、5日、16日。這些日期疑似就是他殺人、棄屍的日期，根據警方調查，潘阿愛最後被人看見行蹤的日子正是8月23日，剩下的日期則可能是兩個女兒遇害的時間。之後，王俞雅在9月2日，被吳應弘以「要帶母女們出國玩」的理由帶走失蹤；王怡芳當時為了考駕照並未參加，而到9月17日前後（依據日後調查結果，應該是16日比較可信），在男友面前被吳應弘帶走，男友曾經勸阻，卻未能阻止王怡芳步上死路。至於九二一大地震打電話報平安的「假潘阿愛」，則是許姓女友扮演的，三人早在地震之前就已身亡。
吳應弘殺害三人的做案手法相當一致，他先是將潘阿愛以安眠藥迷昏，再將她用塑膠袋套頭殺害，屍體泡在浴缸一週，之後才予以肢解、棄屍食水嵙溪。他接著對付王俞雅跟王怡芳，也是先用安眠藥迷昏兩人，再把她們泡在浴缸中溺斃，進行分屍後棄屍日月潭。而在棄屍王姓姊妹之前，他把她們的屍塊放在冰箱裏面，跟食物參雜在一起，如此竟對他的生活毫無影響。讓人不禁對他的鎮靜感到害怕。
令人不寒而慄的動機？直到今日仍是一團謎
為什麼吳應弘要殺害潘阿愛母女三人？而且三人失蹤時間不同，顯示吳應弘是有計畫地分別將三人一一殺害，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或不可告人的理由，讓他不放過任何一人？
吳應弘本人的說法是，潘阿愛與他買新房子，卻堅持要登記在女兒名下，讓他為此心生怨恨，才下手殺人。不過，警方深入追查後發現了更多複雜因素，首先，吳應弘與許姓女友早在潘阿愛未死之前，就已形成三角關係，還引發不少爭執；再來，吳應弘經常向潘阿愛索取金錢，還盜領過她的存款，讓潘阿愛忍不住跟家人抱怨。金錢糾紛誰是誰非？吳應弘指責潘阿愛太貪，但從旁證看來，反倒是吳應弘對潘阿愛需索無度，進而奪命，讓人無法同理。
那潘阿愛的兩個女兒為何陸續遇害呢？吳應弘說，是因為殺死潘阿愛後，兩姊妹分別來探聽母親下落，為免東窗事發，不得不對她們下毒手。乍聽之下這也是個合理的說法……但仔細一查就可以發現很多疑點。
吳應弘與潘阿愛住在台中，兩姊妹則住在南投埔里，如果兩姊妹要找母親下落，一定是從埔里自行前往台中。可是根據兩姊妹家人和男友的證詞，兩人都是待在埔里，由吳應弘本人來將她們帶往台中，王怡芳男友還親眼看到她被帶走的狀況。知道瞞不過去，吳應弘之後也改口承認自己是特地來埔里把人帶回台中，既然如此，那麼說兩姊妹是找媽媽被滅口就說不過去了。
兩姊妹的遺體鑑識，有一處特徵令人心驚膽跳，那就是她們下體的陰部被刻意割除了，不知所蹤。對此，吳應弘宣稱他是為了分屍跟棄屍方便，但分屍案那麼多起，很少聽到有嫌犯為了方便刻意去割除屍體的陰部，顯然陰部存在並不影響分屍。吳應弘的說法無法說服調查人員，他們反倒懷疑他對兩姊妹性侵害，為了滅證而刻意把陰部割掉，再切碎丟進馬桶讓證物消失。
吳應弘對這個說法戮力否認，他堅持自己與潘阿愛同居多年，兩個女孩都把他當成「叔叔」，他絕對不會如此對待她們。可是，他也無法提出合理理由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預謀殺害相處多年的她們，還刻意割除她們的陰部。這些說不通的情況，讓吳應弘殺害王姓姊妹的動機成了一樁詭譎不安的謎團，可惜因為缺乏證據，警方未能進一步查證，這個謎團也就只好不了了之，只在我等後人重觀此案時，留下一陣顫慄的冷風。
圖片來源：《三立新聞》
從不道歉的兇手，到入獄後受洗落淚
這起殘暴的兇案，因為在九二一大地震災後才現於天日之下，激起的關注都被地震消息蓋過去了。不過，兇殘的程度還是令人瞠目結舌。最令人齒冷的是，兇手吳應弘被捕後完全沒有展現一絲悔意。
吳應弘與潘阿愛同居多年，更認識彼此的家人、分居丈夫，到了九二一大地震發生，吳應弘還拿鵝肉去看潘家人，冷靜態度讓潘家對他毫無懷疑。直到發現他是殺害女兒和孫女的兇手，潘家才震驚於吳應弘的冷血。被問到是否想要對被害人家屬道歉，吳應弘卻只是冷淡回答：「不必了。」
「現今說道歉都是假的，沒有用、一切都是多餘的，對方也不會接受道歉，我願接受法律的制裁，希望速審速結。」吳應弘在被警方帶回兇案現場模擬時，對記者如是說。他的冷漠究竟是出於生性冷血，還是如他所說，道歉無濟於事，所以也無須多餘表現？確實，兇手對家屬道歉，也喚不回死者性命，真的沒有實質作用；可是，道歉是承認錯誤的第一步，讓家屬了解到自己的愧疚與懊悔，至少能夠讓心靈的無邊痛苦得到一絲解救。吳應弘連這點也不願表現，不管對家屬、還是他自己，其實都很殘酷。
既然殺人手法兇殘，也毫無悔意，吳應弘被判處死刑的下場，應該是毫不意外。意外的是，進入監獄之後數個月，他竟然反轉了態度，受洗成基督徒，並為自己犯的大錯流下淚水。後悔固然無用，但他的懊悔至少說明，他也不是落網時表現的那麼冷血無情。
2001年7月16日，吳應弘在台中被槍決，他跟母女三人的一切恩仇，也就此了結。但謎團並沒有完全解開，他為了金錢殺害潘阿愛，眾人可以理解，卻不能理解他為何執意一一殺死兩個女孩？法院最後認定的真相，是他為了奪走兩姊妹的財產，但兩個不過20出頭的女性能有多少存款呢？他是對這家人有更深的仇恨，還是有難以言說的情慾動機，在這難以自圓其說的案情中，恐怕會成為永遠糾纏觀者的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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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聯合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