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杉磯,在好萊塢,人人都有一個等著實現的夢想……她也是。像許多來到好萊塢的年輕女性一樣,她也懷抱著明星夢,希望有一天成為銀幕上的女明星,成為平凡人矚目的對象。
她不知道,她的願望確實會實現,但卻是以非常殘忍的方式——她將會被殺害慘死,被媒體照下悽慘的死狀,成為美國甚至全世界知名的命案死者。至今,她的冤屈未明,人們依然用獵奇的眼光看著她的慘劇。她的名字是伊莉莎白.蕭特,所有人都叫她「黑色大理花」(Black Dahlia)。
變成全國矚目屍體之前,她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在成為「黑色大理花」之前,伊莉莎白.蕭特,其實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你從她的生活軌跡之中,很難想像她未來竟會遭此橫禍。
蕭特誕生於1924年7月29日,是波士頓一戶人家中五個女孩中的第三位。她的家境本來不錯,父親以建造小型高爾夫球場為事業,然而1929年的經濟大恐慌橫掃全國,造成蕭特家一夕間失去了一切積蓄,家族破產。隔年,有人在橋上發現了蕭特父親的空車,眾人咸信他因為破產的緣故自殺身亡。蕭特母親一人帶著五個女兒,搬到小公寓中,擔任書記的工作,含辛茹苦地把女兒們養大。
1942年,蕭特這一年18歲,她們一家接獲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原來被認為自殺的父親一直都沒死!蕭特父親寫信給妻子,表示自己已經在加州展開新生活,很抱歉沒有告訴她們。於是,這一年12月,沒有上學也沒有工作的蕭特,搬到加州跟父親同住。只不過,這並不是什麼溫馨的發展,蕭特跟父親大吵一架,不久之後就搬出來了,必須自力更生。
蕭特先是在零售店找了一份工作,接著她跟一位有暴力傾向的軍人男友同居一段時間,在1943年中間離開了對方。不久後,蕭特因為未成年飲酒被捕,被法官判決必須回到麻塞諸塞的老家。但蕭特沒有回到母親身邊,而是去了佛羅里達,在那裡,她遇上了可能是她一生的真命天子。
那位男子名叫馬修.麥可.戈登二世(Matthew Michael Gordon, Jr.),是一位空軍少校。他長相英俊帥氣,而且對蕭特有認真的感情。當時正逢第二次世界大戰,戈登在亞洲作戰,他在印度一邊養傷,一邊寫信給蕭特求婚,而蕭特接受了,還欣喜地告訴她的好友。
如果兩人真能成婚,或許美國就會多一個退伍軍人的妻子,少了一朵「黑色大理花」。但命運就是如此殘酷,伊莉莎白.蕭特無法嫁給戈登,因為戈登在1945年8月10日墜機死亡,只差五天日本就會投降了。蕭特的終身幸福就這樣煙消雲散,她必須繼續自立自強,尋找她的新夢想。
於是,她回到了加州,在洛杉磯一邊做著服務生的工作,一邊作著好萊塢明星夢。她不知道,在這場夢背後,等著她的究竟是多麼可怕的命運。
消失的女孩,憑空出現的屍體,是誰?
1947年1月9日,美國正從戰爭後的創傷慢慢恢復過來,伊莉莎白.蕭特也早就走出戈登死亡的陰霾,在洛杉磯與一位已婚男子約會歸來。蕭特被男伴送到比特摩爾旅館(Biltmore Hotel ),她要在此地與來訪的姊妹碰面。旅館的服務生看到她用了大廳裡的電話,不久後,她被人目擊到出現在距離比特摩爾旅館600公尺處的一家雞尾酒吧。她之後的下落,無人知曉。
六天之後,這位抱著明星夢的女孩,將以驚世駭俗的方式揚名萬里。
1月15日早晨,洛杉磯萊默特公園(Leimert Park)區的南諾頓大道西側一處空地上,有一位當地居民看到了疑似被棄置的假人殘骸,她帶著三歲女兒趨前一看……那並不是假人,那是慘遭分解的人類屍塊!女子嚇得帶著女兒跑到鄰近的房屋,借了電話報警。
很快地,看熱鬧的路人和聞風而來的記者就聚集在陳屍現場,把現場擠得水洩不通,很可能也破壞了兇手遺留的痕跡。記者們劈哩啪啦地拍下大量屍體照片,沒有留給死者一點尊嚴。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們,因為這具遺體的死狀,實在獵奇到讓人難以直視,更難以轉開目光。
一個女人的全裸身體,從腰際被切成兩半,上下半身分隔了30公分之遠,腸子則整整齊齊地塞在肚臍眼處。她的大腿、胸口有多處割傷,兩邊嘴角更被向上割裂,形成了所謂的「格拉斯哥微笑」(Glasgow smile),也就是知名漫畫反派小丑的笑臉。詭異的撕裂笑容,讓慘死的屍體,看起來更加怵目驚心。
女子渾身蒼白,幾乎所有的血液都被抽乾,遺體和棄屍現場都很乾淨,沒有什麼血跡,讓辦案人員推斷女子是在別處被殺,經過清洗、處理之後才棄置於此。死者被發現時的姿勢,顯然經過兇手刻意擺弄,她的雙手舉過頭部,雙腿則被刻意張開成扇形。
這是一起暴力到超出常理的命案,死者的遺體受盡慘無人道的虐待,不用多少知識,任何旁觀者都可以推斷出兇手的思維和精神狀態異於常人。此時,眾人還不知道這個女孩是誰,更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死得如此悽慘,兇手又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呢?
殘酷的殺人手法,帶來媒體的狂熱關注
辨識死者身分的工作進行得異常順利,這都要感謝死者伊莉莎白.蕭特曾經未成年飲酒遭到逮捕,因而留下指紋紀錄得以比對。經過驗屍之後,蕭特的死因被判定為臉部的撕裂傷出血,以及頭部受到重擊所致。至於那駭人的腰斬,則應該是她死後才執行的。除此之外,蕭特的肛門處也有擴張現象,暗示著她可能生前曾遭強暴。不過,法醫並未能從她身上找到任何精液的遺留。
法醫認為蕭特的死亡時間,大約是在發現時間的10小時之前,也就是1月14日晚間到15日凌晨左右的這段時間,蕭特才遇害身亡。將蕭特變成兩半的腰斬,使用的是所謂半體切除術(hemicorporectomy)的技術,兇手非常精確地在蕭特的第二節和第三節腰椎之間把她的身體切開,能夠擁有這種技術的人,若非擁有醫學或屠宰的知識技術,恐怕就是殺戮的熟手了吧。
到底是誰殺了蕭特?為什麼要用這種變態的手法對待遺體?將遺體清洗後又刻意棄置在城市區域的行為,似是有意讓人發現,那麼又是要向大眾和警方傳遞什麼樣的訊息呢?種種謎團,在這詭異又駭人的命案中糾結不已,讓洛杉磯警方深感一個頭兩個大。
更糟的是,媒體對此案的高度關注和大幅報導,讓案件調查更加窒礙難行。不知怎麼的,媒體為蕭特冠上了「黑色大理花」的綽號,靈感可能來自於一年前的驚悚電影《藍色大理花》(The Blue Dahlia)。全城沸沸揚揚地討論著這起離奇命案,媒體為了提振報紙買氣,不擇手段地追求更煽情的報導。媒體大亨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旗下的《洛杉磯檢驗報》(Los Angeles Examiner),打電話給伊莉莎白.蕭特的母親,謊稱她女兒贏了選美比賽,用這個方式騙取蕭特母親告訴媒體更多蕭特的背景,之後才告訴她女兒遇害的慘劇。日後,他們發布了非常煽情的報導,宣稱蕭特穿著暴露,是個渴望登上好萊塢星光大道的夢想家。這一切作為從今天的眼光來看,實在太不符合新聞倫理,卻很符合記者們為了流量不顧良心的形象。
媒體利用「黑色大理花」博眼球的狂態,正看在兇手的眼裡,不知道是否挑起了他的興致。不久之後,詭異的訊息開始一一傳來。
來自真兇的挑釁?還是媒體過度報導導致的亂入?
1947年1月21日,《檢驗報》的主編接到一通奇怪的電話,對方竟然聲稱——自己就是殺害「黑色大理花」的兇手!他先是恭喜《檢驗報》對本案報導獲得成功,接著就要他們好好期待自己接下來要寄的東西,信中含有「貝絲.蕭特的紀念品」。
1月24日,信件並沒有順利寄到《檢驗報》辦公室,而是先被郵政人員半路攔截。這封可疑的信來自馬尼拉,收件對象是《洛杉磯檢驗報》,上面寫著「這是大理花的東西,如來函」。信封裡面包著蕭特的出生證明、名片、照片、寫滿蕭特名字的紙張,還有一本上面署名「馬克.韓森」(Mark Hansen)的通訊錄。整個包裹被仔細地用汽油清理過,找不到半枚可用來比對的指紋。
同一天,距離「黑色大理花」棄屍現場兩公里遠的小巷中,垃圾桶上面發現了一個手提包跟一只女用黑鞋,經過確認之後,兩樣物品皆屬於伊莉莎白.蕭特所有。上面一樣用汽油清理過,沒有留下任何指紋殘跡。這些刻意被交還的物品,是來自兇手對警察跟媒體的挑釁嗎?他到底希望透過這些動作達成什麼目的呢?
到了3月14日,又有更怪異的狀況出現。在通往威尼斯海灘的微風大道(Breeze Avenue)盡頭的懸崖上,出現了一堆男性衣物,裡面夾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給所有關心的人:我一直等著警察為了黑色大理花命案來將我逮捕歸案,結果久等不到。我太懦弱了,無法自首,所以這就是我最好的出路。我沒有別的辦法不這麼做,抱歉,瑪麗。」
這真的是殺害蕭特的兇手所留下的嗎?兇手真的跳崖自殺了嗎?警方試圖找出衣物的所有人,然而一無所獲。字條上的訊息無法驗證,更不用說,沒有人知道瑪麗到底是誰。
事實上,「兇手」傳遞給媒體和警方的,不只是上述的證物跟訊息。自從案發以來,有許許多多自首的信件、電話傳給媒體和警方,有的故弄玄虛,宣稱要在特定時間點自投羅網;有的則是直接承認自己就是殺人兇手。不過大部分的「自首者」,都是因為媒體瘋狂報導的緣故而被煽動情緒,冒認兇手以滿足他們心中的某種出頭慾望罷了,這類現象在轟動一時、獲得媒體過多關注的未破命案中很容易出現。警方經過查證之後,將這些人通通飭回,還起訴了其中部分人士妨礙司法。
真正的兇手可能是誰?
那麼,真正的兇手究竟是誰呢?我們可以推斷,前面被寄回的蕭特出生證明、被棄置的鞋子等物,應該是真兇所為,但要怎麼從毫無跡證的物品上找出兇手呢?洛杉磯警方毫無頭緒,只能從蕭特的生前交往對象,以及有醫學背景的人士一一調查起。如1月9日送蕭特回旅館的男伴,也被警方調查過,但他通過了測謊。其他人也多半被排除了嫌疑。
記得在寄給《檢驗報》的信件中,有一本「馬克.韓森」的通訊錄嗎?這位馬克.韓森是誰呢?這人可不簡單,他在當時同時經營戲院跟夜店,是一位有錢的大老闆,正好與伊莉莎白.蕭特很熟。不過,根據蕭特的室友證詞,韓森多次向蕭特提出性邀約,卻都被蕭特拒絕。警方因此懷疑,韓森是為此對蕭特懷恨在心,決定對她下手。
雖然這個理論看似可信,但警方卻找不到韓森下手的證據,畢竟仔細想想,一位富有的大老闆若是不爽一個拒絕他的女人,會親自下手殺她嗎?——除非他是個大變態。儘管調查本案的警探們把韓森當成主要嫌犯,但既然找不到韓森有醫學解剖知識的相關證據,也無法證明他跟本案有關,就只能把人放走了。
「黑色大理花」一案過了兩年後,另一位嫌犯進入了警方的懷疑範圍中,這人是小喬治.霍德爾醫生(Dr. George Hodel Jr.)。霍德爾醫生因為被女兒指控性侵,而被送上法庭審判,雖然在性侵案被判處無罪,卻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認為他有可能就是殺害伊莉莎白.蕭特的兇手。
警察對霍德爾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霍德爾醫生不只具備分屍需要的技術、有性侵女兒的嫌疑,更曾被錄下一段錄音話語:「假設我真的殺了黑色大理花好了,他們現在也無法證明。他們沒辦法找我秘書談話,因為她死了……他們認為事有蹊蹺。無論如何,現在他們得自己想通。殺了她,或許我真的殺了我的秘書……」
這段錄音檔的文字,是不是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呢?霍德爾醫生是否殺了蕭特?我們無法確定,但我們卻知道,他的秘書死了,而且疑似是被他殺害。因為他很小心地使用假設語氣,這則錄音檔儘管充滿暗示,卻無法用來定罪。霍德爾醫生在世的時候,從來沒有因為黑色大理花案而被起訴,在他過世之後,他的兒子史帝夫.霍德爾在2003年出了一本書《黑色大理花復仇者:謀殺的天才》,聲稱自己的父親就是黑色大理花案的兇手,而且還犯下其他罪行。這本書提出的證據同樣未能證明霍德爾醫生的罪行,但作為一個父親,竟然讓自己兒子出書指控他是兇手,大概也算是蠻顧人怨的吧!
至今,「黑色大理花」仍是一樁懸案,伊莉莎白.蕭特之名,仍能在美國與世界各地帶來一絲顫慄。她那悽慘的死狀永遠不能讓人忘懷,更不用說,犯下如此殘酷罪行的惡人,最後竟然得以逍遙法外,隱入平凡社會之中……光是想著你我身邊就藏著如此變態的人,就讓人不由得感嘆世界的黑暗面竟是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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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John Gilmore, Severed: The True Story of Black Dahlia Murder, Amok Books, 2006
Black Dahlia on Wikiped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