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命案】津山事件:21歲青年為何狂殺村中30人?霸凌排擠帶來的痛苦讓他到達極限


先前在犬鳴村傳說提到,日本社會相傳,犬鳴隧道會通往地圖上一個不存在的村莊—犬鳴村,村民因為長久與外界隔離而性情暴戾,一旦發現有外人闖入,就會拿著斧頭,用異於常人的速度追上前,砍殺闖入的人們。

這嚇死人的故事其實只是都市傳說,但「無差別殺人」的橋段可不是空穴來風,讓我們追溯回1938年,岡山縣鄉下發生了一樁慘劇……。

Google 地圖上事件發生地及周邊現況

殺人鬼的養成

1938年5月20日夜晚,岡山縣苫田郡西加茂村山區某一個小聚落(今津山市加茂町)忽然停電了。對於當時已經戰雲密佈的日本民間來說,停電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因此大家也不覺有異,只想說不如早早休息,等待恢復供電。但村民萬萬沒有想到,這是有人蓄意而為,有些人更因此再也無法看到隔天的太陽。

到了5月21日凌晨,村內一名叫都井睦雄的男子,在頭上兩側綁著手電筒,上半身穿著中學校制服,下半身打了綁腿,身上帶了一把白朗寧獵槍和匕首,驟然現身於黑暗的村落中,形貌宛如殺神。他滿懷憤恨地挨家挨戶,找尋過往排擠他的村民,一個一個將他們致之於死地。在此之前,他相依為命的祖母,已經被他在家砍殺,身首異處。

都井睦雄是誰?為什麼會要對身邊的人下如此重的毒手呢?

1917年出生的都井睦雄,從小父母就因為結核病雙雙病故,祖母接手扶養他與姐姐。雖然如此,但由於家中有不少田產,所以都井睦雄的生活環境還算寬裕。從小身體不好的他,相當受到祖母的溺愛和保護,進入小學校就讀後,只要稍有不適,祖母必定幫他請假。長此以往,使得睦雄與同學之間相當疏離。但天資聰穎的睦雄相當有讀書的天分,在這樣的狀態下,仍能名列前茅。在高等科(相當於初中)畢業後,成績優異的他,原本打算在眾人的期許下,報考縣內的名校——岡山一中就讀。

但誰知道,睦雄的讀書路卻被親情所阻礙。原來是祖母難以接受睦雄想要出外求學的想法,淚眼婆娑地勸著孫子放棄這個想法。睦雄被祖母這麼一說,想想自己的確實在是不好丟下祖母、離開家鄉,只好捨棄這個念頭,留在家鄉陪伴祖母。

當睦雄還來不及消化這個失落的情緒時,生活上的各種打擊又接踵而至,原本身體就不好的睦雄,在這段時間常常胸痛,經醫師診斷為肋膜炎,且不能再下田工作。而與睦雄親近的姐姐,也在這段時間出嫁,讓孤獨的男孩失去心靈上一個重要的寄託。

被全世界拒絕的他,沒有任何的慰藉

升學無望,又因為生病被迫留在家裡的睦雄,身邊的人際網絡可說是斷絕殆盡。但很快的,他發現另一個尋求慰藉的出口—「夜這」。

什麼是「夜這」?古代日本有所謂「夜這(よばい)」的習俗,即未婚男性以性交為目的,夜間到女性家中造訪、過夜。這個習俗雖然到明治時代已經被法律禁止,但在睦雄所在的鄉鎮由於地處偏遠,因此到昭和時代仍無法完全禁絕。年輕的睦雄相當受到村內的未婚女子歡迎,很快就從「夜這」找到心靈與肉體的新寄託。

睦雄過了幾年的愉快時光之後,沒想到又遭遇徵兵入伍的問題前來挑戰。而且,對於睦雄來說,在當時的時代氣氛下,如果能夠受召入伍,絕對是一個比較痛快而光榮的選項,雖然很可能會戰死沙場,但至少就不會發生往後慘絕人寰的悲劇…。

整體來說,從外觀看來,睦雄的身體並沒有什麼重大缺陷,但睦雄的肋膜炎病史卻使他被判為丙等體位。在當時的兵役制度下,役男的體位被分為甲、乙、丙、丁、戊五種,其中僅有甲、乙兩種屬合格體位,丙種以下皆無法入伍出征。於是,睦雄被軍隊拒絕了。

沒有人在乎睦雄為什麼被拒絕,只把他進不了軍隊的事看成一種恥辱。睦雄在求學、兵役上一連串的不順遂,在保守的鄉下招來了眾人異樣的眼光。在醫學不發達的當時,鄰人紛紛擔心睦雄的病史會不會傳染給大家,對他退避三舍。連帶地,過往與他「夜這」發生關係的女性也都跟他斷了往來。

從小失去雙親的睦雄,過往嘗試從課業、性關係尋求寄託,但不幸因為家庭和健康的因素一一破滅,此時又被隔絕於村中的人際網絡之外。無處可去卻又得時時活在眾人歧視的眼光之下,各種流言蜚語踏杳而至,對於睦雄來說,這可能遠比從軍、出生入死來得煎熬。

爆發的那一天

滿肚子委屈無處發洩的睦雄,設法託人從神戶買來了獵槍、散彈槍,跑到附近山上開始練習射擊,盤算有一天把這些排擠他的人都殺了。睦雄雖然沒有明說,但祖母和村裡的人光看著他背著槍在村子裡進進出出,就已經非常恐慌。

有一天,睦雄為了照料生病的祖母,把祖母的藥加到了湯裡頭,希望祖母可以和著湯,把藥吃了。不料卻被祖母撞見,祖母認定睦雄一定是想下藥毒害他,因此就報警到家裡搜索。這一搜,也把睦雄藏在家中的槍都搜出、沒收,同時也取消了他的持有獵槍許可。

不死心的睦雄很快就又託人買了獵槍和刀,並且開始加速謀畫報復的行動。他首先相中兩位過往跟他「夜這」過、已出嫁的女性,打算趁她們返鄉省親的時候,也就是5月20日這天展開行動。

到了當天,睦雄先趁白天,騎著腳踏車在村子裡,先調查他要攻擊的對象,規劃攻擊動線,到了當天傍晚,將村子裡的供電系統切斷。

接著,他回到家裡,做了一件讓他無法再回頭的決定。他走向祖母的臥房,用斧頭砍下祖母的頭。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根據警方後來找到的都井睦雄遺書,遺書上提到若留下祖母獨自在人間面對這一切,對於祖母而言實在過於殘忍,因此他決定把祖母「帶走」。雖然這麼說,但從都井祖母長年近乎控制狂的管教狀態來看,殺死祖母很可能是都井睦雄的一種宣洩與報復。

到了夜裡,都井睦雄帶著刀、槍等裝備,把兩根手電筒綁在頭部左右兩端,走向村子內朝毫無防備的民家大開殺戒,他對於心懷怨恨的村人、夜這過的對象,可說是無差別殺害,而且因為他使用的是殺傷力強大的達姆彈,因此死者死狀都相當慘烈。

在這個漆黑而漫長的深夜裡,村子裡傳來一陣又一陣槍聲與哀嚎,彷彿人間煉獄。包含都井的祖母在內,高達11戶、30人在這場攻擊中不幸喪命,幾乎是村子三分之一的人口。

橫溝正史名著《八墓村》,小說中的一位角色造型就是受到都井睦雄的啟發

殺盡村人,冷靜向殘酷世界告別

當都井睦雄認為他已經復仇之後,在天將亮之時,走到隔壁村落的人家,對方被他滿身鮮血的樣子嚇了一大跳,後來對方的小孩認出都井,因為都井過往曾經和這個小孩一起玩耍,都井也再三保證不會傷害對方一家,對方才暫時冷靜下來。都井向這戶人家借了紙筆,寫完遺書後,都井臨去之際,對小孩說「好好唸書,以後要當個有用的人!」

都井帶著遺書,走到村落附近的仙之城山頂上,又再加寫了一封遺書,感嘆自己愧對姐姐與祖母的照顧,並抱怨自己在生病以後,長年遭受周遭社會的冷眼以對和歧視,使其陷入不幸的人生。接著就以獵槍對準自己的心臟射擊,當場死亡。

電影《末日之村》劇照

日本鄉村的奇風異俗,如何造成各種不幸?

這個事件在當時的日本,由於戰爭的關係,因此並沒有立即引起廣泛的注意,但卻影響非常深遠。首先,對於事件發生地來說,對於倖存者而言,終究是難以抹滅的傷害,村子裡的人也因此對都井家的親戚實施「村八分」(註)的制裁。當地經過許久以後,仍有人會在夜裡聽到詭異的槍聲和慘叫聲,但實際上卻什麼也沒看到。

另外,對於戰後的日本社會來說,這個故事可說是傳統日本村落各種陋俗的縮影,像是夜這、村八分(按),並因此引起可怕的後果,因此也有不少以此為主題或相關的文學創作,探討傳統風俗對於日本村落的影響,如橫溝正史的《八墓村》、西村望《末日村莊(丑三つの村)》、松本清張的《砂之器》等。

在人們對於事件本身的恐懼,還有文學作品的渲染之下,這個事件也轉化成諸多日本都市傳說,最有名的其中兩個,分別為先前介紹過的九州犬鳴山傳說,以及青森的杉澤村傳說。到底,為什麼非得是青森呢?這就待之後慢慢介紹。

註:日本傳統社會認為村落生活中有十件重要的事情,是人們必須共同完成的,包括葬禮、滅火、成人禮、結婚、生產、照顧病人、改建房屋、災難照顧、祭禮、旅行,村落裡若有人嚴重地破壞生活秩序,會被施以村八分的制裁行為,也就是上述十件事情中,除葬禮、滅火等會立即影響他人生存的事情之外,其他八種都會被全村排除在外。

按:都井睦雄被全村排擠的狀況,雖然沒有被明確記載為村八分,但實質上已經相當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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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鳥飼かおる,「「筑豊」という「場所」から考える、都市伝説「犬鳴村」のイメージ生成について」,《九州大学学術情報リポジトリ》33期(2018年3月),頁175-190。

都市ボーイズ(監修),《怖い村の話》(東京:寶島社,2021)。

https://ja.wikipedia.org/wiki/%E6%B4%A5%E5%B1%B1%E4%BA%8B%E4%BB%B6

戴維森

「我幫你算一下吧!」一個喜歡在黑色酒吧推展業務,並默默收集故事的算命師,雖然以算命為業,但認為科學與神秘學都是一種理解世界的方式,也許在遙遠的未來會有意想不到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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